盛夏的风带着微溽的暖意,像一条柔软绸带,轻轻拂过保定植物园长长的柳堤。我身旁不再是踮脚够花的小女孩,而是已二十八岁的女儿——她挽着我的臂弯,步子放得极慢,像在替我数着光阴。池畔的芳草丛里,虫声细碎,和着我们重叠的呼吸。
池塘忽然开阔:田田荷叶层层叠叠,像无数把撑开的翠伞,风过处,绿浪一波一波推向岸边。粉白、嫣红的荷花高高探出伞面,阳光落在花瓣上,又被折射进水里,碎成潋滟的香。蜻蜓贴着水面掠过,翅上沾了光,像撒了一粒粒金粉。
女儿伸手,指尖轻触最近的一朵。花瓣薄得几乎透明,却托住一颗浑圆的晨露,轻轻一碰,露珠便滚进她的掌心,凉得像一块小月亮。我告诉她,莲的“心”藏在最深处,泥水也染不脏。她侧过脸看我,笑意像当年的孩子,却又多了岁月赠予的温柔与坚定。她把掌心摊开,让露珠顺着指缝滑落,仿佛替时光放行。
笑声从她唇边飞出,追着蜻蜓,穿过荷叶的迷宫,飘得很远很远。夕阳西沉时,我们仍站在原地,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要把这一刻的欢愉一直拖到夜的尽头。我知道,从今往后,不论她走多远,这抹荷香都会替我们守着今天——母亲与女儿,并肩站在盛夏的光里,像两朵并蒂的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