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太行山把云揉碎，随手撒在保阜高速的脊背上。云一落脚，白合收费站便成了一只盛满雨水的素瓷碗，碗沿银亮，碗底微温。

       雨来得没有预告，像谁在山那边翻书，一页页都是水做的字。收费大棚的铝皮最先听见，嗒嗒、嗒嗒，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敲门。岗亭的灯把雨丝烫出雾气，窗口的姑娘伸手去接，掌心里便开出一瞬即逝的花——透明、冰凉、带着山里的松脂香。

       夜最深时，雨势涨满。广场成了倒置的天空，车灯一照，整个白合连同星星一起掉进了水里。老周穿着橘色雨衣在水里走路，哗啦、哗啦，每一步都踩碎一枚月亮。他把歪斜的锥桶扶正，把漂来的树叶捞回排水沟，雨水顺着帽檐灌进脖子，他却笑得像孩子——因为雨夜没有堵车，喇叭安静得像被谁按了静音键。

       黎明前，雨累了，留下满地碎银。保洁大姐的扫帚沙沙作响，把积水推成一道道小河，也把八月的倦意推远。东天破晓，第一缕光被雨洗得柔软，轻轻盖在“白合”两个字上，像给站名披上一件薄薄的纱衣。

       太阳升高，车流醒来。昨夜那场雨已沿着高速的脉络奔向远方的河道，只留下湿润的风，带着青草和柴油混合的味道，掠过每个人的脸。白合收费站仍站在原地，像一枚被雨水擦亮的纽扣，扣住保阜的脉搏，也扣住八月最清凉的一粒心跳。